107.般若的脸
怀中抱琴, 面如恶鬼的妖琴师转移视线, 他仔细看了看双目猩红，面露不可置信神色的般若。
“不信吗？……如果妖狐的情报无误，那么室町时代死亡之时，久远后的你自己该是给现在的你留下了提示才对。
那些提示应该足够你找寻到真相了……”
“室町时代的…提示？”
双目猩红的般若维持着被击倒后跌坐在地上的姿势, 此时这个金色短的妖怪双手抱着自己的额头，他怔愣了片刻, 那双本来满是猩红的眼眸，突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段室町时代死亡时的记忆, 明明应该是我映象深刻的回忆才对！”
般若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着，在不远处炽烈灵力光芒的映照之下, 这个妖怪少年尖锐的爪尖无意识的划破了自己额上的皮肤。
很快殷红的血液滑落到那双猩红的眼球之中, 而本来应该在特定情况下才能显现的临死前的映像突然浮现在般若的眼球上。
眼前蒙上了自己的血液, 看着血液如镜面般反射着临死前拓印的影像，这个金色短的妖怪少年突然愣住了。
“我的眼球上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映像……我不是死于白骨藤四郎之手吗？”
双手抱头的般若奇异的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地之间如同蒙上了一层血色。
“那么, 既然如此, 只有这种方法可以知道真相了……”
仔细注视着自己的影像，血液的镜面之上反射的倒影是细微处比现在的自己更加完美的俊美容颜。
察觉了这些，般若那双猩红的眼眸之中闪烁起冰冷的寒芒, 他本就扭曲的面孔上咧开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这就是所谓的提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于一期一振怀疑戒备的目光、妖琴师冷漠淡然的注视下, 般若尖锐的妖爪突然刺入自己的额头与髻交界的位置。
“啊啊啊啊……！”
般若痛苦地哀嚎起来, 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减缓半分。
看着般若疯狂的举动, 一直立于妖怪少年不远处的一期一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而对面的妖琴师则是震惊之中携带着一丝惊疑。
鲜血夹杂着骨与肉分离，汗水混合着妖之血液浸满了般若那玄色的振袖和服，本应干爽的衣物顷刻间就湿哒哒的黏贴在了他的身上，然而周身的不适与面部的剧痛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
“这种程度……我早就习惯了啊、啊、啊！！！”
撕扯着自己面部的肌肉与皮肤，在极度的痛楚与淋漓的暴汗之中，般若的双爪猛地向下一拉，他把自己的脸整个揭了下来。
……
不知何时，天地间的风似乎都停歇了下来，晨曦的辉光珊珊来迟，穿过被炽烈灵光刺穿的浓厚云层，宁静地照射在大地之上，紧接着一小块辉光洒落在面目血肉模糊的般若身上，让不远处的妖琴师和一期一振更加清楚的看清了这个妖怪此刻狼狈的模样。
本就跌坐在地上的般若已经没有力气站立起来了，他浑身粘满汗水与血腥的味道，此刻虚弱地仰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而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双目紧闭，原本那张俊美无比的容颜如面具般被他随意地扔在地上。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突然，有巨大的五芒星法阵浮现在地面之上，紧接着耀眼的灵光出现在般若的身旁。
灵光还没有散去，如喟叹般的低语就响彻在众人的耳边，紧接着一双纤长的手臂从灵光中出现，然后一道纯白的身影抱起了地上浑身是血的妖怪少年。
“我明明就说过，般若温暖的微笑是任何绝世容颜都比不上的……珍贵宝物啊！”
浑身纯白色狩衣的阴阳师搂紧了怀中虚弱的妖怪少年，他小心翼翼的不碰触般若的脸，只把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搁在般若肩膀处那汗血混合的湿衣上。
鼻尖满是汗血混合的浓重味道，纯白色狩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阴阳师垂下了眼睑，半阖起他那双浅紫色的眼眸，他眼中本来闪耀着的圆形符契亦缓缓隐去。
似乎不忍直视昔日挚友惨烈的现状，银白色长的阴阳师最终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眸，一滴泪水自眼角轻轻滑落，悄无声息地滴在般若的颈间。
“你……哭了吗？”
沙哑的声音自耳边想起，般若血肉模糊的脸上睁开了一双妖异的金色瞳仁。
似乎带着无限疑惑与不解，般若妖异的金瞳看向随着银犬妖一起出现的众多刀剑付丧神以及不远处的妖琴师。
“刚刚又揭去了一张脸，我才现我的确揭去了覆盖在眼中的一些迷惑的妖力和‘畏’。
但是我的记忆似乎被人动了手脚，虽然能判断出你的确并没有杀死过我，却还是会止不住的怨恨着你。
现在，我最疑惑的是面对此刻如此丑陋的我，你……为什么还会有怜悯呢？”
“般若！并不是怜悯！只是后悔与悲伤……”
银的犬妖认真地看了看自他出现后就震惊到极点并走到他身边的一期一振与妖琴师。随后继续抱着浑身是血的般若回答他的疑问。
“后悔曾经的我没有忍心告诉你真相，而悲伤自己从没有现你温暖的笑容下隐藏了这样深切的不安与惶恐……”
“骗子……”
听见白骨丸的回答，般若歪着头，那双本来垂落在地上的锋锐的爪尖动了动，然而感受着白骨丸搂抱自己的温暖怀抱，那爪尖锐利的寒芒终于渐渐消散。
“随便你吧，如果你愿意一直、一直骗着我，也就没有关系了……”
般若金色的瞳孔之中难得闪过软弱的光芒，扭过头的妖怪少年其实并没有现，就在他爪尖锋锐的寒芒散去后，不远处妖琴师按在琴弦之上的手掌亦放松下来，而一期一振与众多刀剑付丧神按在刀柄处的手也放松开来。
“白骨并没有欺骗过你！”
药研藤四郎深紫色的眼眸之中充满锐利的光芒，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般若附近。
“22o5年的你曾经领着我见证了你死于室町时代的整个过程。
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洞察了‘般若杀死了般若’的真正涵义？
以及你是否记得去打听过‘西国犬族的二殿下’的事情？”
“药研尼？”
猛然听见了这样的隐情，白骨丸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哥哥，那双浅紫色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
看着白骨丸不顾及自己纯白的狩衣被染上鲜红也要环抱着那个妖怪的模样，药研藤四郎深紫色的眼眸之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早点告诉你，然后看着你为了救这个妖怪而试图改变历史、违背规则吗？”
这个一袭黑色军装的短刀付丧神扭转视线，不去看此刻自家弟弟脸上难过与委屈的神色。
“不要说你没有想过，即便你最终不会真的改变历史，我也不愿意去赌你艰难抉择后的答案……”
“尼桑！”
就在白骨丸不赞同的再一次试图反驳之时，刚刚听见药研的话后就不言不语的般若突然开口。
“药研藤四郎吗？谢谢你！”
本来歪着头的般若抬起血肉模糊的脸，在那双可怖的面容之中，属于妖怪的金色瞳仁里闪过感激的光芒。
金色短的妖怪终于想起来了，那属于室町时代的死亡回忆……他全部想起来了！
如同最契合的钥匙打开了隐藏最深的大门，刚刚药研藤四郎的疑问出口，般若不自觉地顺着疑问思索之时，无数纷繁的画面突然一一浮现在这个妖怪的脑海之中。
于此同时，那曾经无数的声响亦开始回荡在耳边，羽衣狐尖细的笑声，四周妖怪们招揽的话语，剑尖刺入心脏的破碎声，以及后来那个同样金色短的妖怪附在自己耳边呢喃地低语。
顷刻间这个本就聪慧的妖怪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情。
“药研藤四郎，谢谢你提醒了我这么重要的事情！”
般若满是利爪的指尖心甘情愿地敛藏起所有锋芒。在妖力的涌动之下，那细腻圆润的手指上，连细长的指甲都不曾留下。
此刻，这个金色短却满脸鲜血的妖怪抬起了同样沾满红色血液却圆润纤细的手，用力地回抱住一直环抱着他的银犬妖。
“我知道很多妖怪的秘密，也已经打听到了曾经西国犬族二殿下的事情。
这一切，我都想起来了……
对不起，对于白骨丸而言，那样的事情难怪你会说不出口。
而曾经的我也真的如同傻瓜一样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我……完全无法想象，最后的那段岁月里，你到底是背负着怎样的枷锁，又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和我如同往日一样的相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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