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你……”陈恭又惊诧又恐惧，“你可以控制我？！”
无法判断现在的陈丽是生气还是些别的说不出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再温和却异常的冷静，她没有正面回答陈恭的问题，而接着陈恭的话继续道：“找普六茹英报仇？你觉得以你武功全废的样子做得到？就算没了晏无师、阿峤和边沿梅的大兴城就没有高手保护他们了？回齐国？就以你现在这样如丧家犬的样子，齐国皇室还会信你？你是不是忘了当初齐后主死之前你就已经背叛，对于一个叛徒就算皇帝昏庸无道，下面的人还是有清醒的，加上合欢宗的势力尚存，你还想活命？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呵呵！”陈丽一声冷笑，“你现在的你还不如刚苏醒时候清醒。”
“这一年间你甚少发表意见，看着我折腾，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武功尽失无论做什么都不行，因为你做不到了。哪怕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再重新开始练武也需要一段时日，所以你很安静，其实是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而今天，现在你说出的那些不清醒的话，只是因为你听到了故事的发展，那个表面看上去对你有利的发展。稍有机会就把你自己阴暗表露无疑。”
此时的陈恭已经几近崩溃，把心底埋藏最深的怨恨嘶吼了出来：“你不要以为你知道我的想法，你看不起我，你们都看不起我。在你们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就因为我出身底层！晏无师，晏无师呢？他就高尚了，他也背叛过沈峤，他做过那么多坏事，恶心的事，只因为他出身高贵，是一宗之主，你们还是敬他，认为他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沈峤，连沈峤都跟了他。凭什么？凭什么！”
听着这些话陈丽没有产生任何波动，还是很冷静地等待着陈恭继续说。她看着床幔的顶棚，一动不动仿佛是与陈恭面对面地对峙。陈恭需要冷静，没人能劝服不冷静的人。
过了几分钟，依旧寂静无声。
“陈恭，你冷静一点了吗？”
“……”
“我知道你还听着，那就好好听一听，听听我的故事。我在我原来的世界是一个孤儿，连你都不如，至少你还有过父母。我在一个叫孤儿院的地方长大，那里的小朋友都没有父母，但是有老师管，老师就是你们的教书先生。我们从小老师都会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是人人平等的，每个人都值得尊重的。”
“呵！”陈恭对此忍不住嗤之以鼻
陈丽没有理会他，继续说：“我小时候是深信不疑的，因为那是老师说的。在我5岁左右我被一对夫妇领养，他们有一个儿子，但是就是想再要个女儿，又不想自己生了就领养了我。刚开始一切都好，过了不到一年，我觉得我跟他们都熟悉了，好似是他们的女儿了。我便有些忘乎所以，开始撒娇有点任性了，一个6岁的孩子，在没有得到想要的零嘴时总是会闹个小脾气。那对夫妻就说我果然是没人要的，没规矩没教养，那时我记得他们还是给了我零嘴，但是从那以后就变得越来越不好。只要我有一点点不乖就会被骂没人要，被骂没教养，之后就是打。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无论多任性妄为都不会被责备。那时候我就知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是不公平的，我不配。后来在我7岁的时候被送回了孤儿院，理由是我不乖，教不好，本性恶劣。其实真正的理由是，他们觉得一个孩子就够了，多一个孩子出来会多用很多钱，他们不愿意了。“
“被送回去以后，我就拒绝了所有的领养，不相信任何人，一个人好好努力，绝不寄人篱下。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一个10岁不到的孩子已经如此决绝。之后我跟你差不多，努力读书，努力赚钱，努力要别人高看我一眼，在我28岁的时候我已经超过了很多同龄人。可是，我发现周围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你，更别说多看你一眼，引来更多的是嫉妒和恨。我很累，我杜绝了所有的人情交往，努力往上爬，但最终得到的还是无人关注。“
“我很困惑，不知道哪里错了，之后我一直在寻找答案，内心也开始变得平稳。直到两年前，我的下属对我说，老板，你好厉害，好像没有事情能难倒你，你的专业太厉害了。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在工作中有那么多人依赖我，听我的意见，服从我，帮助我，引领我甚至在教导我。而长久以来这些人都是存在的，只是我没有发现，我把自己放得很高，自尊心太强。从内心不接受别人的帮助，觉得那施舍，不接受别人的赞扬觉得那个阿谀奉承。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来自于自己内心的判断。因为幼时的伤害就蒙住眼睛不去看，屏蔽所有恶意的同时也拒绝了善意。”
“陈恭，真的没有人尊重你吗？你把慕容沁至于何地？真的没有人关心你吗？你把当初给你驴肉夹饼，保护你的阿峤置于何处？你应该知道阿峤受过多少苦，被师门出卖、背叛、被打到重伤，再被晏无师出卖，再一次武功尽毁，可就是这样的他，还是积极向上地或者，内心装的都是对他有恩的人。他说：‘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那些对他好的人。’
“至于晏无师，他的确做过很多坏事，也愧对于阿峤过，但是，他从不否认自己的行径有多荒谬。他承认自己的随心所欲，从不对他的所作所为做解释，更别提找借口了。跟随他的人都是在认清他为人的情况继续追随他的，除了他的绝对强大，还有就是他的人格魅力了。而他的绝对强大也是他几十年来不断自我精进的结果，他输给过祁凤阁，他坦然面对，之后闭关十年只求赢回比试。在大是大非上他从来没有乱来过，夺天下也是在走正道。他从不要求别人看得起他，他用自己的努力和实力证明一切。这样的人自然会被别人看得起。”
“你呢？只要你做了坏事就这些归咎于别人逼你的，给自己找借口，一切的错误的起因是别人，你也是受害者。哼，恬不知耻！懦夫，敢做不敢当的懦夫！这样的你凭什么让别人看得起？而这些跟你出生底层有什么关系？”
“我……我没那么不堪……”陈恭道，这些都是他之前从没想过的，第一次，对沈峤，对晏无师产生一种称之为“敬佩”的情绪，可能也因此他的声音里透露着悲愤，难过和些许悔意。
“是，你确实没那么不堪，否则慕容沁不会对你这么忠心。当初在去找红玉髓的地下城找出口的时候，你没有用身份压人，而是挡在慕容沁前面开道，我就觉得你不是无可救药的，你的内心也是有正道存在的。触发这些的就是慕容沁对你的忠诚。你不要觉得他对你忠心是因为你是主公，他认你为主公的理由你就没想过吗？你那时还是齐后主的男宠吧，就算武功高过他，以他当时的地位真的没有必要跟着你。相信你还做过别的事情让他觉得你是可追随之人，如果这样还不算尊重，怎么样才算？”
“陈恭，对自己自信一些。”
“自信？我有自信的，我想我是自信的……让我想一想，静一静。“陈恭回答道，便不再有声音。
当一切都静下来以后，陈丽感觉无比地乏力，无意识地大喘一口气，胸口一阵疼痛，闷哼一声：“唔……“
“你怎么了？“边沿梅走了过来。
“额，没什么，胸口有些疼，可能是剑伤还没有好。”
边沿梅很自然得给陈丽把脉，拉开衣服前襟查看伤口，道：“无大碍，许是最近累了，听说你刚刚从南方海边回来。”
“是，去看看盐的制作，想做盐田。”
“为何想做盐田？”边沿梅好奇地问
“盐在任何时候都是必不可少的，现在官府不管私自贩盐，但是我觉得总有一□□廷会发现盐的重要，然后收紧盐商，但盐田是源头，如果做得足够大就可以反控制，哪怕做不到这样也可以有谈判的价码。而且贩盐的一路也是有很多生意可以做的。”陈丽慢慢地讲述着，但是明显的有气无力，不似平日。
“你累了，等你好些我们再谈，是否需要喝点水？”
“那劳烦边大夫了。”陈丽确实有些渴了。
陈丽喝过水后便陷入沉睡。之前对陈恭的压制其实也并非本意，只是气极时的气场变化。没想到这样导致的后果不容小觑，陈丽的精神力变弱了，意识丧失前她已无法抬起手去拨开黏在脸庞的一根头发丝。
陈丽这觉足足睡了5个时辰，醒来后精神大好，她活动活动手臂，腿，腰，所有的部位都正常，这让她有种错觉，是不是昨晚根本没想去弄那根头发丝。
见到边沿梅后，稍微用了点吃食就一起出门去闲逛了，而慕容沁他们则在客栈准备行李和一些物资用于之后的旅途。
陈丽和边沿梅一起走着，但气氛着实有点尴尬，彼此不熟悉的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话题，现在又是被软禁和监视的关系，这……
陈丽很想弄个破冰话题，转过头看了看边沿梅，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收不住了。【这侧颜怎么能好看成这样，好好看……】此时一阵风吹过，扬起的头发轻拂过他的脸颊，要遮不遮的样子更显漂亮。
“陈恭，你……”于此同时的边沿梅或许也想找个话题，可是当他转过头看到陈丽（恭）犹如花痴的眼神时呆愣住了。
可此时的陈丽还沉浸在看帅哥的快乐之中早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男人。
“喂，别犯花痴了，这是我的身体。”陈恭忍无可忍地出声了。
“啊……那个，那啥，边大夫何事？”回过神的陈丽就差去擦口水了。
到底是见识过大场面的边大夫，低声笑了一声：“陈郎君当初也是这样看着沈峤的吗？”
边沿梅这是在戏谑我？他还会开玩笑？
“哪里，哪里，在下唐突了。”陈丽尴尬了，陈恭当初怎么看沈峤的她还真不知道，虽然书上没写但肯定不是这么个看法。
“没有。”陈恭说
“啊？”陈丽没反应过来
“我没有那样看沈峤。”
“哦哦，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沈峤不好看？”陈丽八卦的心又被勾起。
“……不懂你在说什么。沈峤比他好看。”
“哇，那你是正人君子啊，那么好看，你天天看着，而他却看不见，你居然啥都没干！？我要重新审视你了。”陈丽某根线开始短路。
“你那个世界的女人都这么不知廉耻吗？”
“什么？你别人身攻击啊，我又没说错，而且我在表扬你啊！”
“滚，别用我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情。”
“哦哦哦……”啧，磕个cp怎么了，信不信我拿你的身体去陪边沿梅睡觉！？哼！陈丽也只敢在心里随便想想，还真不能说出来，怕陈恭暴走。
但陈丽隐约发现经过昨晚，陈恭给人的感觉有些变了，不明显，但确实存在了。
“边大夫，我无意冒犯，只是刚刚清风拂过，宛若看到一副画，失礼了。”陈丽作了个揖以示赔罪，“边大夫，刚刚可是有问题想问在下？”
“确有一个疑问”边沿梅有没有纠结对方的目光。
“边大夫请讲。”
“你是否还是陈恭本人？”
边沿梅问得太过直接，纵然陈丽有心理准备也无法意料这个问题来得这么快。按说，之前边沿梅和陈恭的交集少之又少，一共只见过一面，对陈恭的了解应该都是来自浣月宗的情报网，那需要知道他到底了解了多少才能想怎么回答了：“边大夫何出此问？我不是陈恭还能是谁？”
“借尸还魂，至于是谁，不得而知。”边沿梅回答得坦然。
“关于还魂一说书中确有记载，但是先生是否真正见过？反正我没见过。”陈丽回答得也坦然，“边大夫这么问，想必是觉得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而你想象中的我又是怎么来的？我记得之前我和你好似只见过一面。”
“陈郎君说得有理。这是我唐突了。”边沿梅也作个揖。边沿梅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这次突然发问只是想出其不意，也许能得到些答案。其实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陈恭本人都不会改变对他防备。
“呵呵，无妨，我知道外界对我的评价，想必沈峤对我也是印象极差。我以前犯的错误今后亲自弥补。我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昏迷混沌中好似见过什么人，可能是神仙，记不得说了什么，但醒来时心境却是另一副样子了。哪怕是此刻，我觉得能活过来这件事情是一个奇迹，甚至有点匪夷所思。”变相地陈丽解释了陈恭的改变，她相信边沿梅是能领会的。无论边沿梅心底是怎么认为这件事情的，至少它翻页了。
“陈郎君洒脱。在下佩服。”边沿梅礼节性地回了一句，继续道，“陈郎君……“
“别叫陈郎君了，我们现在也算是认识了，直接叫我陈恭吧。”
“也好，我就不客气了，陈恭你也不用再唤我边大夫，这个是官场上的称呼。“
“边先生，在下承情了。”陈丽微笑着，没有再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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