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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走茶凉


祠堂中摆放着一具木棺,娘亲就静静地躺在了那里。那具身体被烧毁了一半,可面颊看上去却是这般安祥。

        大概并不觉得受了多少委屈,面容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丞相府的妾室,本就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就更无人搭理了。

        “阿娘。你看看我呀阿娘。”谢修昀的泪水不住地下淌,便是说不出的委屈。

        可是,躺在那里的妇人又如何能听到他的话。

        “家主,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叫下人去办就好了。大郎就快要成亲了,若是对这丧事大操大办的,难免会沾了晦气。”

        这般刻薄的言语从王夫人的嘴里吐出来,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本就讨厌侧屋的那个戏子,当年就是她一出戏迷得家主整日不归家。

        最后,终是将这个狐狸精娶了回来,不多时又有了谢修昀这个小戏胚子。王氏感知自己的噩梦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堂堂的丞相整日就入那侧屋宠幸妾室,这传出去还不是让人笑话?不过,现在嘛,即便再痛恨这个妾室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至于这个谢修昀,如今就像是断了双翼的鸟,全然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夜风习习,谢修昀一身白衣独自跪在母亲的灵堂前。娘亲只是一个妾室,自然没有办法以丞相夫人的名义为她安葬。

        以往,那些下人看在他是丞相次子,还会对娘亲有几分忌惮。如今倒是一点也没有了,人走茶凉,大概只有他这个做儿子的才会觉得心里悲伤吧。

        一跪便是一整日,连一点东西也吃不下,那双眼眸红肿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便是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了。

        “二郎,起来吧二郎。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鲍冲推了推跪在那里的他。

        奈何,谢修昀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了。他就这么痴傻地跪在那里,纹丝不动。这一日来得有些早,他当真难以接受。

        “二郎……”鲍冲不断地拍打着谢修昀的肩膀,希望唤醒他。

        可是,一个沉浸在悲伤中人又岂是这般轻易就能被唤醒的?

        这个不眠的夜晚,丞相府的烛火却熄得异常的早。很明显,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妾室的死活,生前便是无名无份的,死后便是连一个祭奠的人都没有。

        此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就只有鲍冲了。

        “你先回去吧。”谢修昀微微一顿,这个时候,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是。”鲍冲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夫人离开,二郎很伤心,他却连一点忙也帮不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屋外又开始飘雨,雨水点点滴滴地滴落在地上。这样的天气很冷,鲍冲真的很想关上屋门,但又实在担心修昀的安危。

        至少,他站在这里还能看见二郎的身影。他依旧跪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却不知道疲倦。

        而家主呢,似乎早已将这间事情忘了吧。毕竟,侧屋的太太对他来说是个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女人。但对于二郎来说,这却是他在世上的至亲之人。

        谢桓的确已经与王夫人安睡了,便是连与她谈笑的时候,早已忘记了那个可怜的女子的容颜。一个戏子而已,有哪里值得放在心上呢?

        更何况,没有她那个祸水,这朝中又怎么会有人对他风言风语呢?她死了,也就没有人会戳他的脊梁骨呢?

        一夜无眠,谢修昀在母亲的棺材前跪到了天亮。而家主却睡到了正午才醒来,没有人知道修昀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同时带走的还有放在祠堂里的那口棺材。

        他是家中的次子,他是妾室所生。他不求会有人给母亲安葬,这些只有他这个亲生骨血去做。若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可也不知为何他再也掉不下泪来。

        独自为娘亲安葬,他又跪在碑前呆了许久。

        又是一日未归,奈何丞相府的人却并不把这个庶出的二郎放在眼里。

        便是在用晚膳之时,发觉饭桌上少了一个人不觉得奇怪。一桌子的好鱼好肉,吃得王夫人嘴巴流油,都没有忘记用她那精致的手绢擦拭一下唇角。毕竟,如此贪吃之相可不符合她丞相夫人的身份。

        “二郎呢?二郎他去哪了?”春杏按捺不住地询问,难免打扰了谢桓一家用膳的兴致。

        “问他作甚?这么大的人难道会走丢了不成?”谢桓一言便是让春杏说不出话来。

        实则,这丞相府中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一般,二郎定是给妾室夫人安葬去了。奈何,这妾室太过卑贱,他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再看看谢至存,全然一副幸灾乐祸之态。阿爷花心,娶了几房妾室本就让娘亲不开心。如今,既是那戏子死了,对谢至存而言也是一件快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难免多喝了几杯,那张面颊上难免浮现出了几分醉色。方才举起酒盏,正想要一仰而尽之时,却又触到了王夫人的白眼,顿时便多了几分犹豫。

        要说娘亲也真是的,本就仇恨那戏子,如今又何必要装出一副哀求之样?

        “至存。”

        正是愣神之时,耳边又响起了阿爷那严肃的声音。

        谢至存手指微微发颤,便放下了手中的酒盏,脸上还有几分不失尴尬的笑意。虽说是欣喜,倒还真是怕被阿爷看出些什么。

        “至存,再过些时日便是安柳郡主的生辰了。你既是与她有婚约在身,不如阿爷同去吧。”

        谢桓此言,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质问。谢至存一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精神竟有些莫名的恍惚。而坐在一旁的王氏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他才应了声“好”。

        谢至存回应地这般勉强,谢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安柳郡主可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如今,陛下愿意赐下这门婚事,他谢桓不知积了多少的福泽。谢至存这臭小子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只盼来日成婚,光耀他谢家的门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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